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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跃海洋的浪花
翻出下一个春天

【甘薇】流光匣·11·甲之蜜糖,乙之砒霜

·上一篇依旧有细节改动,对应这一篇

甘罗在重重书卷间穿梭,过长的外衣拖在地面,沾染上木质地板的温厚味道,朦胧的阳光穿过略高的窗,越过排排的书架,丝丝缕缕的光将空气里的微尘点亮。它们便飘到书架里面,附在竹简外的绢袋上。浓烈的墨香透过绢袋统一的熏香透出来,掺在一起,却格外令人舒心。

 

书架与书架之间的间隔太小,又有许多书放得太随意,他这样一路走过,磕磕碰碰,不仅衣裳勾了丝,流苏也拽着竹简掉了一路,颜色各异的绢袋纷乱地砸在地上,有的甚至露出了竹片的前端。

 

站在房屋的尽头,找了许久。高泉宫的书架不算高,收纳的书,却太多了——尤其是兵书这样,重要的类型。几片簇新的书简滚出封袋,赫然记着鄢郢之战¹。

 

——他重重吸了一口气,颤抖着将那一卷拿下,封好封套之后,发现指甲差点将手掌扎出血来。

 

直到抱了满怀的书简向后一望,才发现身后的过道上绢袋落了满地。

 

他小心地走到尽头,避免踩到零落的竹简,将那一捧书放在绝对安全的另一侧,才折返回去将书捡起来,分门别类地放好。

 

蹲下身时脊柱发出轻微的咔吧声。坐在书案前书写的时间太长了。他一边捡,一边想,若是采薇在就好了。她会跟在他身后,捡起他碰倒的所有绢袋,还能将书架整理地妥帖。

拎起脚边月白色的一卷,手中丝料已然发脆,里面竹简却依然如新。他转了转绢袋去看书名,布料上赫然刺着的赤色字迹昭示着它是一本关于女红的书。

 

怪不得没有人看。这等地界若论女子,想必也就是公主级别的贵女才能进入,旁人是看不到的。他却看了看窗口斜射进来的光,想起她来。

迟疑几许,还是将它兜在袖中,压在满怀书籍的最里面,大步地走出门。

 

 

 

采薇靠在书房外的墙壁上等了许久,无聊到开始抚摸背后略微粗糙的墙壁,凹凸不平处摩擦着她的指腹,尘土都将手指染得微黄。

 

她站了多久,就想了多久。原先鼓足的勇气,却在看到他探出门外的履尖时迅速流失,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力气,都没给她留下。

 

她接过甘罗怀中的大部分竹简,大多沾上了他的温度,却温暖得不彻底,透着丝丝的凉。这样温暖的阳光,也只能将绢袋烤得发烫,却进不到内里去。

 

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走着,互相想着对方,长廊却静默得紧,气氛也不觉间变得紧张。

 

采薇耳中的蝉声突然也变得聒噪了。她望着他的背影,用目光测量着他的肩宽。然后是腰围,胯宽。却在想着腰围的时候忘了肩宽,想着胯宽的时候,忘了腰围。最后只能长长地一叹,这个问题,只能亲口问询,用尺测量了。

 

甘罗在她身前领着路。充耳不闻虫声,熟视无睹风景,最靠里的书简已经不再泛冷,彻底地被他的体温捂暖。他是不怕自己绊一跤的——微低着眼看向那枚书卷,被重重书简积压着也能露出褶皱的月白边际,此刻他却怀疑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,对拿来这卷书卷感到后悔。

 

——这如何问呢?他是不缺衣裳的呀。若我专门为他缝,会不会太刻意了?

 

——这如何送呢?有什么借口?对身边的人,也不至于此吧。

 

后来的采薇想起来时,总是笑着。其实这有什么难问询的,随便寻个由头都理所应当。为主人多做些事,他除了觉得忠心,也不会有其他想法。

 

他怎么会有其他想法。就算有,他会说吗?他会回复吗?

 

十四岁的甘罗便能遥遥回应她——他自然不会。

 

可是,若问询的人是他——想必,她会。

 

 

 

他们两个就这样无话地走了一路,也这样想了一路。

 

婴不在屋里。采薇扣上门扉时都没听到婴含糊欣喜的声音,甘罗把书卷放下便向屏风后探了探头,依旧没见着他的身影。

 

他从前些日子起,就喜欢出了宫门四处闲逛,总能带点儿新奇玩意儿回来,譬如颜色各异的珠子,花样不同的绣囊。质量大多不太好,他们却收集得不亦乐乎,采薇记得有一次她端着托盘刚刚走到屋子中央,甘罗从书卷里抬起眼,门便在一声巨响里打开,婴风风火火地进了门,捧了满手掌的小珠子,引得甘罗看向他手掌的眼里都带了光。

 

采薇坐下,摇了摇头,摇去心中提起的念头,只静静地织绣。

 

那卷竹简被埋在最底下,甘罗甚至在担忧,它本就脆弱的丝套会被压碎,于是书写得也心不在焉,刚刚想涂掉一个错字时,却听到巨大的开门声,灰尘顿时扑到面上,飘到口中呛得他连连咳嗽。

 

“王贲将军告捷,魏国,亡了!!!”

 

婴说得那样开心,门口的采薇的眼睛也大放光亮,瞬间欢呼起来。

 

谁都没在意到正中央的甘罗。

 

他的毛笔脱手而出,染黑了满腿的丝帛。

 

 





1.鄢郢之战:暗示水淹大梁。秦昭王时鄢郢之战,白起以夷水灌鄢城,城中百姓被淹死数十万。书中设定水淹大梁是甘罗的计策——大梁城,无数百姓的性命啊。他怎么会不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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