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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跃海洋的浪花
翻出下一个春天

【甘薇】流光匣·9·必河之鲂?

10.13,修改一次~


另外8我也修改了一下,这个大家选择性再去看看,剧情没变,强化了一下感情~下周天回来把它俩的细节联系一下。


我还是觉得太不敬业,回来科普一下“衡门”。解释在文末~


下次更新就十四岁啦~眨眼



甘罗推开门时,属于采薇的坐垫已经空了,本来被她膝盖压出褶皱的部分,也全部被抚平。

 

她背对着门,手臂动作频频,在淘洗一块帕子,被墨汁晕染了一大块。他只匆匆瞄了一眼,就把手里的鱼糕塞到自己房间的桌前,看着嘴角垫了块帕子的婴在睡梦里抬了抬鼻子,飞速爬起身来,打开布包一脸幸福地望着甘罗,顿时狼吞虎咽起来,还举起一块鱼糕,请甘罗一起吃。

 

甘罗将将咬了一口,看到婴突然明媚起来的笑脸,嘴角也扬起一丝微笑。却在准备伸手拿过一卷《诗经》时,看见婴嘴角挂的帕子打湿的部分紧贴着桌子,顺着看过就是被打翻的砚台,自己铺在桌上正打算写的帛书泼了一丝帛的墨,婴脖颈几乎全黑了,甚至胸口也整个陷进墨汁里面,脸上还有一滴墨,正在流下去的过程中积聚着。他偏偏笑得一脸璀璨,一口一个塞鱼糕,吃得浑然不觉。墨滴到手上才后知后觉惊恐地大叫,把惊惊慌慌的采薇引了过来,才看见她面颊上全是墨汁,又是一副呆呆愣愣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,把甘罗汗得狠狠抽了抽嘴角,竹简差点脱手而出。

 

他冲着采薇指了指面庞,她用手摸向脸颊,果不其然,没甩干净的指尖染得微黑。她睁大了眼睛,拔腿就跑了出去。

 

他看看采薇,又看看婴。就在下一秒,笑得前仰后合。

 

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,从来未有这样开心的时候。

 

 

夜幕下沉,天空烂然星辰。桌角的漏壶显示时光刚刚抵达第一更。

 

他背靠着墙,随意翻动手中的书卷,月光如水穿过门框,照在鹿鸣居的地上。等待身前床边窸窣的声音消去,转而成为轻缓的脚步声,便起身更换手中竹简,掩住袖中将坠未坠的碎渣。

 

他袖子里藏了一块鱼糕。是趁婴为身上的墨汁而抓狂时,抓起一块胡乱塞在手里,碎渣沾了满袖,刺得他疼。那个时候他望着门口,满心满眼的黄昏霞光,不明就里,不知所以,只知道抢过那块鱼糕——采薇是没有身份,光明正大地吃这样好的食物的。

 

于是脚步声也渐远了——他细细听着,一步、两步,心中也像有块大石随她的走动而吊起,牵连心口,拉拽神经。在她走出门框时,悬到心顶。

 

甘罗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,瘦小的身躯只裹了一层单衣。他想向外走一走,走到她的身边去,把这块鱼糕递给她。却只呆痴地望着她瘦小的背影,直到她的裙角完全湮没在黑暗里,直到听到在门锁撞击木板里的轻咳。

 

还是受风了。

 

甘罗感觉悬在心顶的那块石头中间被狠狠一凿,连带着几块碎石砸向他心底空间的正中央,已经透凉的鱼糕也整个掉落出来,他连忙拿陶盘接住,甚至忘了端起它,就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去,分不清席卷而来的心跳是为了什么。

 

他说,“采薇!”

 

夜晚月色正好,淅淅零零的风穿过院内的乔木,在地面投下一片斑驳的月影,还在不停地摇落。隔壁的门片刻后被打开,随着门与门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,他竟也越来越慌张,顿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居,叫这一声的意义是什么。关心身体,未免太亲近;无端呼唤,未免太无礼。

 

“卿可有什么志向?除了当股肱之臣。”

 

脑中无端地浮现这句话,带着高泉宫中回忆里的场景。然后他回过神抬起头来看见她温柔疑惑的神情,带着几分慌张,和他一样。

 

“……你有什么志向吗,采薇?”

 

心底淡淡的涟漪,浅浅的慌乱,他竟感觉那块石头离被穿透又近了一步,碎石掉落下来,打得他生疼。

 

他在想她会回复什么,又不全是。他只直直地望着她,目光灼热到她红了脸颊,眼神收拢到地面,连耳根都爬上浅浅的红色,随着血丝抵达耳廓。食指互相搓着,眼睛抬起又落下,欲言又止了不知多少次。投在她身上的月影都早已离开,他的眼光,却一直都在。

 

忘记了控制眼神,不知道流露出了什么样的情绪,直到她狠狠一抿嘴,腮都鼓了起来,猛地抬头,对上他的目光。

 

竟在刹那间微笑起来了。眉眼弯弯,宛如两个月牙儿。他便恍惚地觉得,空中的月亮都已不再亮了,只看着她这一个笑,目光里的光芒,不同于月亮,相近于太阳。照亮天地,通透他的眼睛。

 

甘罗一愣,听着她诉说织室的那些故事,神情被月光镀了一层银白,前所未有地温柔。

 

他也下意识地想笑——忽然意识到,他并没有那么爱笑的。是为了什么,笑容变多了呢?

 

“衡门之下,可以栖迟。泌之洋洋,可以乐饥。”

 

今天教授的诗句,采薇的声音。无比认真的神情,在他的心头摇来摇去,最后飞进心口,飞进那个石洞里。

 

所以……

 

岂其食鱼,必河之鲂?岂其取妻,必齐之姜?

 

诗句在他脑海里蔓延开来,填满了整个思绪。听力甚至霎时消失,只看见她举着那块麻布时璀璨的神情,和他心中的诗句一起,混成一个粉红色的梦境,晕开,再晕开,荡漾到他眼中,灌了一半的视野,马上就要泛滥成灾。

 

采薇,采薇……他细细咀嚼每一个笔画,唇齿都变得甜甜的。有些话似乎也呼之欲出了——他望着她,缓缓抬起手……

 

然而那一瞬间,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,仿佛听到剧烈的轰鸣声,脑中炸开一句话。

 

“我从来只有应做何事,而不是想做何事。”

 

那道光,终究是要被流苏惊醒的。

 

海水弥天而来,击碎那块大石,连带着绝大多数的慌乱与情思,一同坠入深渊。


 

 

采薇已经离开。甘罗走进门去,望见鱼糕的碎块掉在“衡门”两个字上,正巧掩住狭小的间隙,只露出“门”字的末尾,撒着几粒面粉,宛如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光。

 

它消逝在了时光里。它在那里待了两天、三天,直到彻底腐烂,直到采薇将它收走,甘罗却还总觉得,它在那里。几个春夏,几个秋冬,它一直静静地躺在桌前,在北风呼啸中挺到他十四岁那年。

 

那块大石留下的只有一滴水,一块石,等待水滴石穿的那一天。

 

不远了。




烂然星陈:出自《尚书大传》中的《卿云歌》:“明明上天,烂然星陈。日月光华,弘于一人。”


《诗经·国风·陈风·衡门》,对这首诗的理解诸多,在流光匣里的解释,它是一位没落贵族以安于贫贱自我安慰的诗。他食鱼本来可以吃到舫、鲤,娶妻娶到齐姜、宋子的资格,但因为贫穷,娶不起、吃不起了。

阿罗本来也可以像这位没落贵族,“衡门之下,可以栖迟”,但他不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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