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像@十三英寸白桦木

飞跃海洋的浪花
翻出下一个春天

【祝冥】越沧海

·暖女儿生日的贺文

·祝冥《越沧海》
·有涉及暖暖生日送什么
·设定冥水鸢留机甲重兵在南境,自己先回到北方冥家
·希望暖暖能收到这份祝福啦







十二月就这么来了。

冥水鸢这么想,和着黑暗窗外模糊的雪花痕迹以及杯中龙井冒出的热气,桌台上的尺规和已被裁出些许缺角的木料一起,生出些落寞来。

屋里还残留着红叶飘落时吹进屋里的,独属于秋季的一分凄清。

北境的秋天格外短,一年剩下的只漫长的冬季和千里冰封窗璃生花的豪气,冥家层叠的屋顶结了霜,仿佛许多记忆也被扣在里面,牵引着记性也变差。

她拥一床绒被坐雕花台,背倚小窗。这个时节的窗上还没来得及结出冰花,红烛燃烧在身前的小几,烛泪顺着烛身滚落到盘上。蜡烛点得很多,屋子里也亮,水鸢在光下刻她的木料,雕着凤凰的尾羽。

侍女一旁立着,手里捧一封不知来自谁的信笺和刚刚换过的茶水,在家主落刀间隙轻声唤她,冥水鸢没有抬头,清冷片语示意她放在案上。

待第一尾雕出个完美的形状来,她方推却活计拿起那封花笺,护甲和纸面贴合得默契。

正在那时,恍然有一张小小窗花作封的信封出现在她眼前,又忽地闪过了。

她没有太在意,细心拆开花笺,护甲尖触碰手心生出凉意,是一封字迹浑厚却有些歪扭的信,已然沾上了些风沙。

 

千霜不擅长写信,战场上一秒迫着一秒,也无甚时间,于是每次给水鸢寄的信都简明扼要,书写却极其认真,再忙也不肯怠慢半分。

信里诉说了近况,问水鸢安,还附着一张小像,俨然冥水鸢军装在身英姿飒爽的样子。

千霜犹豫着给暖暖生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,是画幅小像还是缝个粉色头发的娃娃,想着她不太会喜欢刀剑。

瞥见一侧做好记号的月历,还有不久就是暖暖的生日了,日程提得挺早的,自己却还没想好要送些什么。

冥水鸢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,对送礼物也近乎一窍不通,模糊着想这好像不是自己送出去的第一份礼物,具体的事情并不久远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
想不起来便不去想。

风簌簌扑打玻璃,见红烛燃半,计时的沙漏示着已经过晚的休息时间,侍女早就在门外候着她,只是不敢打扰。

见着床被铺好,拆下头上略重的长簪,头发瀑布般散落下来。

她躺下,扯过被子来盖住自己,丝质寝衣新穿上还有些凉意,加上新铺开被子里自带的冷温,恍惚尘世皆冰冷,只有自己的体温还暖着,却在被这周身的凉薄渐渐淡却。



早早地便有侍女侍奉着梳头,梳子蘸上清水,轻柔地打开细微的小结。

冥水鸢凝望着打开微缝的窗里透过来冬雪初霁辉煌的朝阳,以及那只凤凰近乎完美的第一条尾羽,穿戴整齐后走向小几,继续刻她的木雕。

第二尾和第三尾还黏连着的木料被清楚割裂开,阳光穿过间隙来,鸟雀迎凤,在窗外叽喳叫。

等第二尾终于完成,夜幕星河也这样降临,她叹了一口气,摩挲手中的鲁班锁,头倚窗花小憩。

 

 

冥水鸢经历过的梦境挺少的。

她格外敏锐警觉,侍女半夜轻手轻脚地进屋关窗都能被骤然惊起,睡得就也极浅。从小到大一直如此,导致每一个梦都能被清楚地记住,屈指可数的幻境里有正反预知,大多和她人生里一些大事有些关系,就像十四岁她梦见她在重重人群里揭了一张榜,果然十五岁那年便受命揭榜前往南境修筑海上明月楼,名扬天下。

却从未像这几日这样多过,几乎每天都有梦来做,净是过往里被海浪卷蚀的沙砾复归岸上,让她想起更多的事情。



恍然间,她好像站在去往云端南的那艘船,那个时候火车还没那么发达,冒着黑沉沉的浓烟,十五岁的自己梳着双丫髻被送去祝家,也不用带上平日那些零件了。船一日一日走向南方,身上的衣服一天比一天轻薄,从北国千山万山连绵的雪到南境千里万里迷蒙的雨,船停在南境,停在她刚刚到祝家的那个午夜。

 

那明明是午夜。却有个少年朱色衣衫,腰上佩着一支萧,玉树琳琅,顾盼神飞。他冲着她笑,背后晴翠的山川都成了一团美好的色块,只有那人的眉眼格外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。

那是谁?

 

水鸢知道他的名字,可她没有说。

 

然后是各种奇珍异宝,失散的琴谱,万象仪和镶进萧管里的一柄剑。

 

那个少年打开她房间的门,十指有五指缠着绷带,其余都有大大小小的割伤。他手里拿着一只纸鸢,竹骨的纸鸢,竹刺全都被打磨得平滑柔和。可她知道,那是用他那双手,一点一点地磨到不伤人。

 

他对着她,笑得像个几岁的孩子。而她也对着他笑,不全是投桃报李。

 

接着船使过溪边小亭,一青衣女子立于亭间,帘子被大风吹起,起落间看见他在几案上作画,她就静静看着他,眸子里一向的清冷添了几分温度,亭外春光融融,春水长流。

 

桌案上摆着一碗汤圆,桌角叠着一摞已经被拆开的信。她看见自己坐在椅子上,窗花贴在房间的窗上,也封在正在拆的信封口。薄薄的,小心地撕下来放在一边。

 

最后场景流转到他拥着她,扣着她的后脑勺摩挲她的头发,举起另外一只手把他们俩的长发缠绕在一块儿,月光从松散的发间穿过去,几乎投射在地上。月色恰好成她闭上眼前最后看到的那样,不知何处的石头飞掷到水上,扬起水花溅荡涟漪,扩散到她脚边,一切和她倒下时一样,但梦那么真实,就像她没满腹鲜血地躺在冰凉的青石板上而是融化在他炽热的怀里。

 

 

 

……

 

 

 

她醒了过来。

 

已经子时了。脖子睡得很麻,她转了转头。烛泪已经快淹没剩下的那点蜡烛,她继续回到工作台前,侍女围过来呈上没来得及吃的晚饭。

 

像执念一般再去完成那第三尾。

 

记忆的洪流上涌,她在刻第一刀的时候,想到那枚贴着窗花的信封。

 

祝羽弦。

 

第二刀下去,是她送给他的那碗汤圆。

 

祝羽弦。

 

等到第三尾已经出了形,她记忆回溯完几乎所有她和他的小事,耳边的琴声不绝如缕。冥水鸢停下刻刀,望着快完工的凤凰。

 

“等你雕完一只木凤凰的那天……你就能完全忘了他。”

 

那是多少天前耳边响起的一句话,在她办着公事的时候突然而至,竟让她在处理完全部家事之后马上去仓库选了一块木料就开始雕,废寝忘食。

 

如今她看着那只沥尽自己心血,栩栩如生的凤凰,突然意识到。

 

那是一只凤凰,而不是乌龟,不是龙,不是虎。

 

是祝家的凤凰。

 

她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忘得了?

 

她弃了刻刀,倚向背后的窗。

 

转头望向窗外,天边升起一抹鱼肚白,不知道是不是那晚的回忆特别多。

 

前任家主站在北境的海边,背对着她,天慢慢地大亮,江河被寒冬冻住,大海挂冰结凌。

 

他手里有一只木鸢,她走到家主身边,家主把木鸢递给她。

 

木鸢在她的手里起飞,然后渐行渐远。直到他们再也看不见它,阳光才穿越云海照向岸边。

 

“冥家做木鸢,可飞过沧海。数十日不落。”

 

然后是她对着祝羽弦傲气十足的同一句话,那是南境标准的景,山清水秀,金色阳光倾泻在他头上。

 

“冥家做木鸢,可飞过沧海,数十日不落。”

 

她眉斜飞入鬓。

 

 

 

 

“我便送她木鸢。”

 

她愿暖暖越过沧海,抵达她的初心。

 

冥水鸢望向厚重透光的云层。

 

万象仪还在抽屉里,纸鸢在东风里丢失。

 

她方起身,走向门外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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