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像@十三英寸白桦木

飞跃海洋的浪花
翻出下一个春天

叶格尔的日记59-64

对死写不出太多东西。



新历569年3月20日

朦朦胧胧间我看见小时候山岭上的太阳。
我母亲站在我旁边,朝阳的光芒温和她的面庞,棕褐色的头发模糊的光泽。她冲着那个方向微笑。
“叶格尔,你看见了吗,那是我的家乡。”
她的家乡。
刺眼的暖红色溢满我的眼睛。
雾升了起来,我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我在梦中醒来。母亲还睡得很熟。
日出将至。我裹紧身上的棉大衣,寒冷的时节已经大抵过去。
我在山头上坐了一个上午,至今在握着笔不曾离开。
难熬的时光总会过去——

新历569年3月22日       亚历山大

“我妈呢?!”
他拽起我的衣领,嘴唇抽搐得越来越厉害,放开我向我家的方向跑去。
他拼尽所活十五年聚集起来的全部力气,雪花疯了一样刮他的脸,我看见他脸上不断冒出的可怖血点。
“伯母还有话对你说——”
我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几乎说不出话。
叶格尔飞跑到伯母床前,她的嘴巴动了几下。
我看着她穿着那件棕色的裙子,头发编成照片上的模样。
她笑了。竭尽全部气力。
她抬起手来想要触摸他,他颤抖着把手伸向她,在还没有碰到她的时候,她的手垂了下去。
你能想象吗——一个昨天还活生生对我说话的人——在一瞬间——停止了呼吸?
——停止了,呼吸?
我的脑子叫唤地厉害,耳朵嗡嗡鸣叫,头昏眼花,什么都听不见。
一片烟黄中我看见满脸是血的叶格尔跪在他母亲床前,他脸上的表情让我难以置信是那个一向冷静的叶格尔,不为任何事情改变眼神。
他的眼泪和血混在一起,我看不清他的脸。
绝望的,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某天早晨的太阳,红光洒满山顶。继而是伯母的眼睛,她那双祖母绿的眼睛。浓厚地涂抹在一起。
他想到了些什么?
这是我倒在地上之前的全部所见。

新历569年3月30日

我为她献上一束小白花。
她穿着那身衣服入葬。我努力让她看起来是曾经的样子,我竭尽所能想着那个转学来的莉莉斯女孩的面影。
再也没有了。
没有人会拦着我写诗,没有人会为我织毛衣,在我最疲惫的时候对我一笑。
她的眼睛已经合上,但这间房子的角角落落,全是曾经她的影子。
我哑着嗓子,失了力气。
母……亲……?
我趴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,眼泪在灰泥地里瞬间无影无踪。
发不出一丝半点声音。
亚历山大站在一旁,他闭着眼睛。让我想起他把报纸蒙在脸上睡觉的那个下午。
那个时候温暖的太阳——不复存在。
窗外下雨了。北地曾不常见的雨。
它为我的母亲,来自莉莉斯的好心人送别。

新历569年4月1日

谁听见我的呼喊?
我在曾经的那个山头望着破碎的石头。
我尝试着把它们搭成房子的形状,倒了又塌,塌了又倒。
晚霞降临。
我看见母亲的脸。她的头发和小白花。
她的灵魂去往莉莉斯的上空了吗?她会在那里获得永恒的幸福吗?
她在看着她的儿子吗?
她看不见。
我的眼泪在那座迷你的房子上降落地像是雨滴,打得它们再一次陷入地面。我抱住它们,哭得面目抽搐,声音像七八岁孩子的尖叫。
我曾哭过吗?在被鞭子抽的那个晚上?
我想到她的哭声,那天晚上客厅的光。
我的父母都还在。
都还在。
还在……

新历569年4月3日

她对我说:“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。”
我看见她在那个阳伞的世界里幸福地笑,身边有那张照片里的女伴。

您可曾听见遥遥的鸣唱?
那是我的母亲。
您可曾看到破旧的一片披风?
那是我的母亲。
那么您是否——看见一片海洋?
天际线上空洁白的海鸥,水光上温柔的梦幻似五月的朝霞。
她在海平线中央。
她已回到时光深处。
天使存在的那个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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